面試班分兩期， 一次五天一次三天，可以選擇連續上課也可以分開。楊音希算了算請假的次數， 決定最後三天課挪到面試前一周周末， 在開學籌備期間請假兩天，在剛開學不大忙的時候請假一天，隔了挺長時間， 領導應當會批準。

想是這麽想，楊音希發短信給主任的時候還是挺擔心被駁回來的。

她用的理由是買不著火車票。

哪曾想主任特別爽快地答應了， 甚至體貼問車票時間是否匆忙， 要不要多請一天。

楊音希楞了楞說不用。

後來，康老師告訴她， 校長憋了一個寒假沒開會， 正愁著沒地方演講，終於等到職工回校便打算一口氣開三天組織會議。她不去的話，少一個聽眾沒有多大影響，學校還可以扣錢， 簡直不能更劃算。

楊音希一陣無語。

納悶歸納悶，她想著能夠請到假就行， 再把郵寄資料的事情搞定， 便專心投入到面試課程之中。

至於媽媽那邊……因為媽媽自稱微信被盜了，楊音希不能再加媽媽的微信， 且心裏有個疙瘩，執拗地等著媽媽用新的微信號加自己。這點事情在課程的快節奏和壓力之下太容易被遺忘了，她等著等著漸漸忘了， 陷入另一個苦惱之中。

她上的課越多，信心越少了。

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東西，楊音希實在難以用考試的思維去審視問題，老師講個題目能列出要點一二三四加總結，她語言匱乏，頂多能說出一半，而且是簡略提綱的空泛套話，有時候甚至連方向都找不到，思索半天題目到底是什麽意思。

自信被打擊得差不多之後，理論課程結束，培訓機構開始組織模擬面試。她身為一個沒有被老師點名上臺答過題的“幸運學員”，根本沒底，等待時硬著頭皮把筆記掃了幾遍，其實什麽都沒看進去。

輪到她的時候，楊音希進門全憑直覺，哪裏記得老師說的什麽大方得體面帶微笑，挪開凳子的聲音響徹整個教室，立即臉上發燙，悄悄擡眼打量。

根據老師的吩咐，那些課間跟她嘮嗑的同學們板著臉十分嚴肅，仿若陌生人。

楊音希抿唇，催眠自己：不要怕，就當他們是學生。

做好心理準備，她定定神端起微笑，挺直腰桿看著讀考場規則的同學。

第一次模擬，楊音希不記得自己說的什麽，就知道老師說聲音盡量大，清嗓子進入上課模式，朗聲把要點殘缺的答案說完了，得到同學們例行的響亮鼓掌。

老師嚴肅的臉竟然是含笑的，“楊音希同學，不錯，聲音洪亮，形象良好。”

楊音希剛放松兩秒，老師便結束了短短一句話的表揚，對她的大體內容一陣猛批。

她聽得面紅耳赤，霎時覺得天要塌下來了。

由於答題是空泛的錯誤典型，老師說的挺久，順道強調挪椅子不能太粗魯。楊音希低頭把批評記在草稿紙上，灰溜溜從講臺上走下來，坐回位置看下一位同學答題。

然後她發現大家都差不多。

楊音希是組裏頭第三個，處在中間，於是看到了花樣百出的緊張表現——有的不斷推眼鏡，有的無意識地重覆自己的話，用“呃”作為每句話的開頭，有的彎腰駝背，聲音弱弱的，整個人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。

整個組表現都不好，她竟然不是墊底，因為有的同學的外在表現太差，直接讓人忽略了答案。

楊音希瞅一眼老師，註意他放到手邊的茶壺已經喝空了，突然不覺得被當眾批評多丟臉了，老師耐心指導，才能降低面試官無言把你淘汰的可能。

下午的模擬，她的緊張少了，再經過一天的磨練，直接麻木了，因為到後頭她不能是答出來就不錯的程度，需要想著答案怎麽更好，表達怎麽更流暢，沒心思緊張。

五天的課程一下子過去了。

楊音希來不及松口氣，趕去學校上班，白天洗窗簾拖地板聽領導嘮叨，晚上要去培訓機構跟同學練習，中途為了請假去審核資格東奔西走找人代課交接工作，與領導軟磨硬泡求批準，整個人忙得暈頭轉向，連蘭雪和倪曼回K市都沒法送一程。

幸好閔珺體貼，把雜事攬下了，衛蘭雪也知道她的壓力和忙碌，沒有責怪。

直到面試當天，楊音希才松口氣，

“緊張嗎？”閔珺幫她化妝的時候，輕聲問。

楊音希呆呆說，“不緊張，想快點結束。”

“真的？”閔珺皺眉。

楊音希點頭，“嗯！這麽多次練習，臨危不亂的心理素質還是有的。”

“好吧。”閔珺微微一笑，繼續認真為她化妝。

楊音希驀然發現閔珺與她離得特別近，兩人的氣息交匯，輕悄的呼吸聲顫到耳朵裏。

之前為了真實一點，她試過穿正裝化妝去模擬面試，那時也是閔珺給她化妝，不過她想著“會不會遲到”“會不會只有我一個人穿正裝”之類的問題，沒有多註意，如今她鎮定不少，遲鈍地在第二次開始緊張。

正好閔珺在畫眉，有道不明的繾綣意味。

“嗯？”閔珺註意到她咬嘴唇，“怎麽啦。”

楊音希盯著閔珺微顫的眼睫，老實答，“有點緊張。”

“不是說臨危不亂嗎？”閔珺保持逼近眼前的距離含笑問。

楊音希嗅著閔珺身上的香氣，不言不語。

閔珺沒再問，放了眉筆把手搭在她的肩上。

楊音希默然看著。

閔珺遠離了，又回來了，彎腰越發近了，指尖扣緊肩膀了，鼻尖要蹭上自己了……

她本能地閉上眼睛。

“噗。”久等半分鐘，她才聽到閔珺的輕笑，“你不會親你的，妝會花。”

楊音希猛地睜眼，扁嘴不服道，“哦！”

雖然早起了二十分鐘，閔珺覺著穩妥一點比較好，搭著她提前去了面試地點。本來，閔珺是打算陪著她的，沒想到這次是同個系統的單位統一面試，考生特別多，面試官也特別多，門前擁堵不堪，停車位得到兩條街外去找。

“算了，你回去吧。”楊音希看了看時間，“路上小心。”

閔珺無奈答應，“好，加油哦。”

“嗯。”楊音希上前抱了抱，碰著媳婦軟軟的身體又想起怕妝容花掉不能親親的小插曲，莫名可惜，松開時頗為不舍磨磨唧唧。

閔珺倒是堅定把她扒拉走了。

楊音希更郁悶，低聲說句“再見”，轉身要下車時卻被勾住手，沒回過神來，便見閔珺輕輕吻了吻她的手背。

“哎？”她驚訝。

閔珺彎起嘴角，“這樣妝不會花啊。”

溫柔的聲線蘇一臉，楊音希開心壞了，得寸進尺道，“妝不花就可以嗎？”

她的意思是再來一次。

可是閔珺是老司機。

“時間不夠。”閔珺的目光從她的衣襟滑溜到裙子，眸有深意，“晚上再說。”

“……”

楊音希臉上發燙，逃也似的下車了。

她來得早，在考試樓前的操場上站著，放眼望黑白正裝匯聚成的壯闊海洋。時間太早，考試太重要，大部分的人眼神都沒什麽精神，有的即使站在一塊也無法可說，偌大的地方反而顯靜，她看了會兒覺得犯困，拿出手機想提提神，突然見到一條加好友的驗證信息。

名字是蘭，看不出身份，附加信息是：“加油”。

楊音希認出了頭像是發到爸爸微信上的花的圖片。

媽媽的名字有個蘭字……

是媽媽嗎？

她欣喜，差點忍不住原地蹦達的步子，捏緊手機笑得跟周圍麻木的考生格格不入。

點下同意之後，楊音希小心發了條信息，“媽媽？”

對方回得很快，“哎。”

楊音希樂了，想再回覆的，卻恰好到了進場時間，先放下手機去侯考室。她來得早，大半個教室是空的，不用排隊驗身份檢查證件，在交出手機之前，她查信息看到媽媽說：“上班了，加油考。”

她的鬥志一下子燃起來了，“嗯！等我的好消息！”

發完信息，楊音希坐到位置去，看筆記一會兒的功夫，競爭對手來了。

一個看起來文靜的女生，有禮貌地請她讓一讓。

楊音希起身，眼睛直直盯著想看看女生坐在哪個位置上。

位置是按照面試名單排的，只顯示最低分數線，但是序號卻是根據成績高低列下來，她是第四名遞補，分數最低坐在右邊，中間是第二名，左邊是第一名。

女生在中間的位置坐下，認真比對生怕出錯。

第二名啊。

楊音希暗中觀察。

女生身材嬌小，聲音文弱，按照老師的說法，個子比較高聲音比較大的她在外表上是占據優勢的，而女生手中的覆印資料，嶄新空白，坐下才從頭看，慢悠悠用筆畫個幾行，看起來像是沒有準備。

楊音希有了些信心。

她正高興時，身後有個雄厚響亮的聲音響起，“你好，可以借過一下嗎？”

楊音希猛地回頭，看到了筆挺的領帶，再擡眼，對上一張滿是笑容的臉。

她木然起身，看著高壯的漢子走向了第一名的位置。

男的，個子高，聲音大，筆試成績第一，以她那寒磣的分數甩個十來分都是有可能的。

老師說過的話轟的在楊音希回憶裏炸開。

“考試的性別歧視是存在的，考官更傾向於錄取男生。”

“張同學你要有自信，你是男生，人高馬大，只要別發揮太差錄取的可能性很高的。”

楊音希嘆氣。

想翻盤？難了啊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： 今天去看望朋友，晚了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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